记得入学的第一天,“张玲玲!”班主任读着新生名单。“到!”一个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怯怯的声音,站起的是一个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瘦小女孩,那就是我了。我想老师一定会在心里评价说,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,也许从那一天起,我就注定当配角了。
的确,我的成绩和相貌一样平常,属于那种既不出类拔萃也绝不至于闯祸的学生。正因为这样,尽管坐在第3排——老师的眼皮底下,可老师似乎从没有注意过我。我甚至没有享受过老师的一个微笑。每当老师满是慈爱地望着李菲、乔阳他们——进办公室如同回家,上课可以把脚儿高高踮起举手的宠儿,我心里就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。只是有那么一次,老师的目光忽然从我身上溜过,我连忙把身子正了正,“张……对不起,你叫什么名字,帮我拿一盒粉笔!”我想哭。
忘了说的是,我特别爱写作文,一写起来便觉得什么烦恼也没有了,可作文本上总是一个懒洋洋的“80”。或许处理得不好……或许……可老师为什么不指出来呢?这时好友李华就会对我说:“我们这些‘草’啊,就别想争什么‘艳’啦。”
一次,我写了一首《星》的诗,自我感觉挺好,妈妈也说不错,想给老师看,又怕……犹豫再三,我决定了。“王老师!”“是你?什么事?”老师转过身。“我,我写了一首诗,想请您看看。”“好吧。”老师接了过去。我心里“怦怦”跳个不停,做梦都看见老师正笑着托着诗稿向我走来……
几天过去了,老师怎么没有反应呢?好几次想拦住老师问问,话到嘴边又溜回肚里。李华又在重复那该死的“名言”,我都快烦死了。
又一次偶然从办公室窗前走过,一圈废纸从窗口“射”出,正打在我身上。咦?我捡起一看,天啊,这不是自己的诗稿吗?揉得很皱,上面是墨迹斑斑,还有演算的笔迹。老师,老师压根儿没有看!我一咬牙,把那团“废纸”扔进了垃圾箱……
日历撕下了几页,一个飘雨的早晨,一进教室,觉得气氛有些不对。刚才的议论纷纷变成了四处的嘀咕,还有向我投来的异样的眼光,怎么了?“‘大作家’发表文章了嘛!”李华冷不丁抛出一句,语调怪怪的。“别逗了!”“你会不知道?”李华摔过来一本新版的《少年文艺》,翻开的一页上,“天上的星,很多;我不是最大最亮的一颗;但我要靠自己发光……”这不是自己的《星》吗?怎么会?莫非老师……这是真的?一股暖流遍布了我的全身,自己的文章能变成铅字是我最大的梦想啊。“抄的!”“没错,肯定是抄的!”两个可怕的字眼蓦然清晰跃入脑海。我呆住了。
来不及反应这是怎么回事,乔阳径直走过来:“恭喜啊!”我不知怎么回答,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昔日的好友——李华。她的眼光出奇地冷漠,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。“玲玲,不是我说你,你想上进我知道,你喜欢写作我也知道,可是你也用不着去抄啊!那是欺骗!你懂吗?”她把“欺骗”两个字说得特别重。欺骗?我欺骗谁了?李华吗?老师吗?还是我自己?我无力地埋下头,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呢?难道就因为我的太不出众?我脑子里“嗡嗡”一片。
上课铃响了。“同学们!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,张玲玲同学的诗歌在《少年文艺》上发表出来了!大家鼓掌!”稀稀落落的掌声,我成了一道道热辣辣目光的焦点,我又垂下头,多么希望老师站出来为我分辩一下,解释一下,可她正津津有味地说着“张玲玲同学一贯学习刻苦,劳动积极……”这些生硬的话。
回到家里,瞬间的兴奋感荡然无存,妈妈笑着迎上来,手里却也是那本《少年文艺》。“看到了吗?你的诗呀!那天看到后我就抄了一份投到杂志社去,本该早点告诉你,又想着投中了再让你高兴高兴!”“妈,是你?!你为什么要投呢?”我扣上了房门。
以后,在我那本题为《成长的烦恼》的日记本里,又多了这么几页。
“老师让我参加作文小组了,说要重点培养我……”
“李华在桌上画了一道三八线,说是‘草’不配与‘花’待在一起……豆豆他们也不愿搭理我了……”
还有一页是这么一句:“长大了,真烦……”